十方梦明

网络虚拟 交心不宜

【退赛夫妇/皮盖】白日梦想家

周延不是一个擅长做梦的人。

过山车一般的人生已经把他雕成泥塑,一开始给他挑出棱角,最后又强迫着他把所有桀骜都抹掉。

从13岁捅出去的那一刀开始,周延的生活成了急刹车失灵的车,旋转着翻落在崖底。他背井离乡,来到重庆。

虽然他无数次强调过重庆就是他的家,他爱重庆,但他依旧不能阻止自己在路过重庆某一个街口的时候,神色恍惚地回忆起幼时家门口那一片稻田,在风吹下是跳动的影子,温柔地吻过他的眼。

 

他今年快三十岁了,他总唱中华却抽不起中华,他爱说唱却养不起说唱。

夜店标志性的灯光把周延的脸铺成红黄蓝绿的色块,像个滑稽的小丑。

小丑说:“穿得少的妞站高点。”

下面传来一片哄笑。

 

周延心底那个小人背过去哭了。

 

生活很脏,但他必须得活。

生活越脏,他就越想做梦。

但很可惜,他没有做梦的天分。

梦里他时而在阴暗的纹身店里,望着来来往往的光膀子大汉,他们的过肩龙嘶吼着吐出黑烟;时而在立交桥下一个人行走,身旁的车掀起纠缠发酵的热浪,让他窒息到眼眶发红;又或者他在酒吧孤独地握着麦克风,声音嘶哑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旋转、坠落,敲击着他沉到底的心脏。

 

他以为他永远不会拥有一个美梦了......直到2017年的夏天。

他抱着玩票的心态报名了节目,再后来,他遇见了王昊。

 

来参赛的人很多,一簇一簇的,是水急时从上游冲刷过来的鱼群,每个人都想有跳入龙门的机会。在这其中,王昊本来并不是最显眼的一个,然而红花会的名头着实让周延的心一抖。

周延不愿过多提起红花会。他人生中为数不多最为丢脸的时刻与其脱不开关系。

但他的回忆总是强迫性地倾倒出来那些片段,逼他一遍遍体味后悔。那晚,几杯烈酒,几句醉言,和潮涌一般的讪笑。

他曾被人像傻子一样玩弄。

 

周延看着王昊波澜不惊的眼睛,想象着其中是否会有深不见底的恶。

 

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,因为人数众多,起初的一段时间,周延和王昊并没有过多的交集。

在周延装作漫不经心的扫视下,王昊永远安静地压低着帽子,偶尔会跟着节拍律动和呐喊,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默。

 

周延对于王昊的想法透露着一种针锋相对的复杂。一方面,他认为王昊是敌对的红花会的成员;一方面,他又感到莫名的亲切。

在镜头里,周延是嚣张跋扈的周延,但在镜头以外,曾经——还未曾来到大众视野前的他,往往选择沉默。

他混的不太好,没有钱,没有权,没有家。

他长得不太好看,个子不高,说话时嘴会歪。

事实上,在普通人的生活里,很少有人愿意听周延好好说话。

那些受过的教训如洪水猛兽把他吞没,让他把所有骄傲都埋到深处,唯有在镜头前,才可展露一二。

他有时像一个精神分裂患者,而王昊像极了沉默的那个他。

还有——自封了万磁王的王昊,让他不得不想起爱着钢铁侠的自己。如若时光倒流,自己会不会也顶着钢铁侠的名字来参赛?可惜过去那些少年热血,都在年岁增长间死于世故。

 

周延继续着他的嚣张,王昊继续着他的沉默。

二人偶尔在后台相遇,也会点头致意。

渐渐地,王昊会喊他老盖,他也回以一声老万。

本可一直相安无事,但周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。

王昊是在装吗?装作和他萍水相逢,各自尊重?他来自红花会,会不知道自己曾经的事?

台上的王昊专心于音乐,台下的王昊热爱着沉默,周延却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他。

他受不起背叛了,与其逢场作戏,不如挑开面具。周延迫不及待地想要激起王昊隐藏的锋芒,以此证明自己的正确。

 

他开始变本加厉地耀武扬威,巴不得在王昊面前横着走,期待对方眼里出现哪怕一丝一毫不耐烦的神色。

“看吧,你果然和他们是一路货色。”周延梦想着可以堂堂正正地戏谑王昊虚伪的那天。他已经等不及拆穿这些面具谎言了。

这一天很快来临了。

 

王昊在面向全国观众的大舞台上公开diss了rapper们,周延首当其冲。

周延从惊讶到愤怒,又从愤怒到惊喜,最后从惊喜中尝出了失落。

这个小鬼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,他果然还是红花会的走狗,幸好自己留着心眼,没被他骗过。周延努力挂高嘴角,以为这样就能真实地感受到如愿以偿的快意。

他对着镜头喊,要打王昊。

他对着自己说,你看,王昊就是这样的货色。没什么可惜的。

明明没什么可惜的,却为了忍住眼泪而咬得牙疼。

 

事件一步步地扩大,节目播出之后,红花会的弹壳在直播里旧事重提,把他的伤疤揭了个干净。他疼到心底的时候,看见王昊的朋友圈截图。

那个小孩一字一句地写着:表里不一、社会Gai。

周延一字一句地看着,看得笑了,又哭了。

 

他喝了很多酒,但在一个人的酒店房间里,他暂时不需要担心出丑。

所以他就放心地醉了,放肆地在朋友圈回着骂,像一个撒泼的小孩,又或者是一条受伤的疯狗,谁碰就咬谁。

他很久没有这么难过了,喉咙里迷迷糊糊的呜咽提醒着他。虽然这些难过有着自作自受的成分。

 

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,他想起不久前他红着眼眶在台上唱:

“何时才能遇见你啊,仅仅是如果。”

遇见了,结束了。

幻象罢了。

 

决赛前,他才终于又和王昊见了面。

没有想象中的尴尬,俩人各自坐在一边。周延故作镇定,目不斜视。

王昊对着他看了很久,竟然开口了。

“老盖,你真傻。”

周延条件反射地就想发作,他习惯于像只刺猬一样地自我保护。只是这次刺还没立起来,就被王昊淡淡的一句话挡了回去。

“你明知道这个时候我们diss你是为了炒作,弹壳的直播甚至可以说是要蹭热度......你本来没必要认真地在朋友圈发火的。”

“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。”王昊看着他,眼睛边缘是帽子的阴影,潦草地给瞳孔加了几笔深邃,“我原来以为你真的很有城府,现在看来,不过如此。”

这句话周延一时半会还分不出来是夸是贬,王昊的语气过于平淡,周延害怕一出声,这一切就散了。

“弹壳说的话,你别太放在心上,他就是想炒作一下。”

王昊难得地,拍了拍周延的肩膀。

周延的心脏忽然一软。

 

决赛场上,最后的念票阶段,他们尴尬地遭遇了平票。

周延本来只是朝王昊的方向一瞥,却发现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。

隔着几个投票箱,距离明明并不近,却好像肩靠着肩一样亲密。在周延的眼里,王昊第一次那样笑着,笑得让人忽略了他背后的红花会,那些纷纷扰扰的争端。

王昊代表王昊,无关其他任何人,笑着。

周延也回报以笑。

第一次尝试抛下所有,那些勤于防卫的刺、阵阵作痛的伤、遭过背叛的泪,都在微笑里转世成佛。

这是一个梦吧,如果能早点做这样的梦,过去那些难熬的日子,是不是也会熠熠生辉啊。

周延把王昊抱得紧紧的,紧紧的,再紧一点......

这是梦醒时分了。

 

后来,他听见王昊在采访里形容这个夏天。

王昊说,“是梦幻的。”

他想起自己的回答:“是莫名其妙的。”

他们已经天各一方,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。王昊有他的红花会,周延有他的gosh。他们并不属于彼此。

 

一个不被疼爱的小孩,有一天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喜爱的玩具。他明明是那么地喜欢,却因为习惯性的自卑,不敢想象玩具会真正的属于他。于是他不停地想要发现玩具的缺点,如果这个玩具有一大堆缺点,那他就可以安心地说服自己放弃了。

可惜周延失败了,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。

他直到现在还在为此努力着。

梦幻、莫名其妙,不是一场白日梦的最佳形容词吗。

他周延,做了一场白日梦,不过因为太美好才有留恋罢了。

他可没有当真,一点都没有。

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

我只是站在原地不停的回忆

就像是白日梦想家总活在空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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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ai.《白日梦想家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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